甜中带酸的芭蕉-taptap国际版官网入口
我刚回到家乡工作的那段时间,对街上的许多景象都是既熟悉又陌生。凉粉草、水晶粽、番豆腐、木菠萝,还有大叶芭蕉。这些都是我小时候吃过却在外面的城市很难见到的食物,它们深深地存在我的记忆里。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,看到那些有着家乡特色的小吃和水果,心中莫名涌起一股暖流,原来我始终深情地爱着自己的家乡。
我回到家中,看到餐桌上放着一梳芭蕉,这是母亲刚买回来的,一元一斤。母亲正在厨房里忙碌着,见到我回来,就拿起芭蕉用力掰下一个给我。这芭蕉不同于超市里那些光鲜亮丽的香蕉,它外表棱角分明,金黄中带着些许粗糙,点缀着黑褐色斑点,那是岁月和成熟留下的印记,散发着一种沉稳而诱人的魅力。它的皮也比较坚韧,整串提起也不易折断,剥皮的方式也独特,需从尾部轻轻揭开。品尝着那甜中带酸的芭蕉,小时候的许多往事也就涌上心头。
那时我们生活在桂丰农场九队。四合院结构的瓦房建筑,东边几间瓦房,后面就是一片茂盛的芭蕉林。我们以前不知道芭蕉也是一种草,都叫它们芭蕉树,它们确实也和树一样高大。当它们高过房顶,就开始长出一个巨大的梭形花苞。那比成年人的巴掌还大的红褐色苞片伸展开来,里面的一排小花就逐渐变成小芭蕉。而这花苞是往下长的,一节一节往下展开,一排排小芭蕉也就依次成形。最后长出十排小芭蕉,这花苞也就完成了它的使命,被主人切除。据说如果不切除花苞,芭蕉还能结出籽来。
我刚到农场时,第一次见到芭蕉树。我和弟弟很是新奇,就在芭蕉树下玩,常常能发现一些没见过的植物。人们习惯把厨余垃圾当成肥料倾倒在芭蕉林里,一些植物的根块、种子也就悄悄发芽。我和弟弟把这些植物移植到我们家的厨房后面,打造属于我们的百草园。芭蕉树下的土壤肥沃,是蚯蚓的聚集地,我们经常翻挖那些泥土,寻找蚯蚓,用作钓鱼的饵料。
一天晚上,芭蕉树的主人梁伯母给我们送来一梳芭蕉,这没有添加任何催熟剂、自然成熟的芭蕉,还没剥开我就闻到了一道淡淡的香甜气息。当时南方的水果很是匮乏,龙眼、荔枝、芒果这些水果不像现在那么丰富,苹果、雪梨更是过年时的稀罕物。突然有一梳芭蕉出现在面前,我感觉到太幸福了。得到父母的许可,我摘下一根芭蕉剥开,金黄色的果肉饱满诱人,入口即化,甜而不腻,带着一丝丝自然的微酸,让我回味无穷。
品尝过芭蕉后,我们向母亲提议也要种芭蕉。母亲欣然同意,第二天就从梁伯母的芭蕉林里挖出一株小苗,种植在山边的坡地上。新开垦出来的土地比较贫瘠,芭蕉小苗长得比较艰难。我们经常拿一些农家肥来改善土壤的质量,呵护芭蕉小苗的成长。历经了一个春秋,芭蕉小苗长成了芭蕉树,开出了花苞,它的根部还分化出几株小苗,有要成林的趋势。我们经常在芭蕉树下仰望,看着花苞垂落下来,一排排小芭蕉依次展开,然后依依不舍地把花苞切除。
某天放学后我们又到芭蕉树下玩,弟弟忽然兴奋地说,有一根芭蕉熟了。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,果然发现有一根芭蕉变黄了,就高兴地去喊父亲来收获芭蕉。父亲拿来砍刀,从芭蕉树的中间砍断,让上半截芭蕉树缓缓倒下,然后再取下整把芭蕉。芭蕉落地,我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摘那熟的芭蕉,却被父亲制止了。他说:“这是最好的一梳芭蕉,要送给梁伯母的。我们吃了她家那么多次芭蕉,现在自己有了,也要给人家分享。”
父亲把芭蕉扛回家,先放在太阳底下晒两天,然后再一梳梳分解下来,依次放入铺满稻草的大铁桶里,再盖上木盖子。我和弟弟很是心急,每天都要多次揭开盖子查看芭蕉的成熟情况。随着铁桶里散发出的香气越来越浓郁,父亲拿出最大的那梳芭蕉,让母亲送给梁伯母,又拿出一些芭蕉送给队里的其他职工。大半铁桶的芭蕉,我们也就剩下两梳。吃着自己种出来的芭蕉,我们觉得分外的香甜。
此后,我们的芭蕉树也逐渐成林,每次有收获,都会拿一些与别人分享。而我由于读书、工作,离家越来越远,吃到芭蕉的次数也就越来越少。母亲退休以后,我们也搬到桂丰农场大院居住,再也没有回到九队。母亲说退出岗位之后,芭蕉林以及后来种植的荔枝树、龙眼树,都交给新的承包者处理了。
如今,再次品尝到这甜中带酸的芭蕉,我不禁回忆起那段艰苦却充满乐趣的童年时光。现在的芭蕉已经便宜至一元一斤,虽然在街上不常见到,但如果想吃,母亲总能买到。然而,我的妻子和小孩都不喜欢吃这种味道的芭蕉,父亲也逐渐少吃甜食。只有我和母亲吃得津津有味,仿佛在品尝着那份远去的岁月和深深的乡愁。(张运森)